“退下去，别碍事。”

短短六字听起来充满嫌弃，但小橘罕见地生不出想要反呛的欲望，顺从地退到一边去，与白仙姑拉开距离。

左易的出现让他松了一口气，有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，但撕了他的嘴他也不会老实说出来，太丢脸了。

他一边调整凌乱的呼吸，一边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靠在门框上，手在抖，身体也累得不得了，不过他还是强撑着集中精神，目光投向道场中央。

左易冷着脸走向白仙姑，手上法器涌现更多光丝，只要她一弄断，就立即有新的光丝递补上去，阻止她的动作，将她困于原地。

浓浓黑气与暗红色的光丝互相拉锯，形成了僵持状态，白仙姑低咆连连，兽瞳闪动着怒意，无法容忍被冒犯，被一个人类牵制住。

白虎巨大的身躯拼命挣动，爪子在地板划下一条条深深刻痕，黑气张牙舞爪地去侵蚀着光丝。

左易手背迸出青筋，使劲握紧法器，暗红光丝越涌越多，同时还有萤绿色的细碎光点缭绕其上，很快地与光丝融为一体。

“你、你_为什么你身上有神明的力量？”白仙姑难以置信，高涨的黑气转眼间被打压住。

“因为我师父信仰虔诚啊。”小橘挑衅地龇牙一笑，眉眼还隐隐透着得意，“他只信我师母。”

白仙姑兽瞳微缩，电光石火间意识到什么，目光尖锐地盯着左易与小橘，但下一瞬，她忽然敛去了惊愕的情绪，从喉间逸出一声轻柔低叹。

“啊，我看到了，是那个黑发小女生吧，真可爱，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已拥有神力。”

小橘得意的笑容一滞，颈后寒毛刷地竖起。

白仙姑明明在这，她要怎么看到？

他不认为师父来了之后，洋楼里的伥鬼还能幸存。

谁，那里还有谁与白仙姑有牵连，能成为她的眼睛？

小橘猛地睁大眼。韩志峰、阿茹跟那个眼镜男，他们三人向白仙姑许愿了！

如果他们趁釉釉等人的心思都放在睿颖身上，突然接近师母呢？

师母防得了鬼，但防得了人吗？

“师父！”小橘惊慌喊道，“屋里还有白仙姑的信徒！”

左易心思敏锐，倏地领会小橘话里的意思，他肌肉绷紧，脸上的冰冷骤然有了裂缝，紧紧缠住白虎的光丝不可避免地松动了。

“呵，呵呵⋯⋯”白仙姑笑了，爪子一挥，暗红光丝啪啪啪地断了好几绺。

摇曳着的烛火全部熄灭，道场里一片黑暗，只有白仙姑幽蓝的双眼闪烁着诡谲的光。

如惑人心神的蓝宝石，又像墓地里的幽幽鬼火。

黑气无声无息地贴着墙壁，迅雷不及掩耳地往某一处汹涌而去。

“师父，你没事吗？”小橘拿出手机，打开手电筒，亮白的光照出朝他扑来的缕缕黑气，它们已飞快缠绕成形，如柔软的黑色花苞绽放，要将他缠裹进去_

小橘瞳孔一缩，命悬一线的恐惧直冲大脑，一时间竟是僵在原地。

“蹲下！”

左易的大喝如一声闷雷炸响，震得小橘对他的本能慑服压过害怕，反射性抱头蹲下。

一抹锐利红光猝不及防斜斩过来，黑色花朵被斩得七零八落。

然而在暗幽幽的道场里，谁也没注意到地板上还有黑气在蜿蜒蠕动，一部分悄悄地攀爬，一部分竟是快速掠过铁门，冲进密道。

小橘眼角余光好似捕捉到什么，就在转头追看的瞬间，他心里猛地一突，头皮发炸，本能地往旁边一闪_

却还是慢了一步。

“嘶！”他抽了口冷气，火辣辣的刺疼在身上迸开。

他手机灯光一照，发现衣服已被细如丝线的黑气割裂，无防备的皮肤被划出好几道口子，温暖鲜血滴滴渗了出来。

眼见黑气争先恐后地想要钻进伤口里，小橘紧急掏出符纸去压，阻止黑气扩散侵蚀。

在他看不见的地方，还有一缕黑气伺机而动，如蛇般仰起了头，吐出蛇信，迅疾地噬咬过去！

要不是左易眼捷手快地用光丝将小橘一拖，尖锐黑气划过的就是他的颈动脉。

就在这一剎那，先前涌入密道的黑气倏地倒卷回来，触须般的尾端缠着一簇簇微弱的白色火苗，甚至还有更多黑气附着于上，让它们的形体变得比之前更庞大。

“要命⋯⋯”小橘像是脖子被掐住般发出了干涩的声音，他感受到火苗里的生机，属于人类的生机。

白仙姑是去哪里一口气收割这么多生命之火？

疑问才刚冒出，答案紧随而来。小橘瞪大眼，想起昏倒在密道中的那些信徒，人数很可观，这也意味着白仙姑新获得了更多力量。

刚刚只要师父慢了几秒，连自己都会成为白仙姑的养分！

小橘心有余悸，压着符纸的手微微发抖。

他隐隐觑了胡悦一眼，庆幸白仙姑没有察觉被胡悦藏起的宝珠。

左易一手依然紧握法器，一手则快速捏了个法诀，在小橘与胡悦身边布下结界。

灵力虚化成的红光再次砍向那些缩回去的黑气，然而这一回却扑了个空。

白虎张开血盆大口，将一簇簇白色火苗全部咽下，泛着幽蓝光泽的法阵猝然浮现，一闪即逝。

空气密度倏地改变了，黏稠又沉重，让人产生如同踩进流沙的错觉。

但即使吞吃了那么多人类生机，白仙姑的蓝瞳里却没有半点欣喜得意，她看起来更震怒了。

“你竟然封住入口！”她喉间滚动着怒咆，爪子刮抓着地板，抓出刺耳声响。

“你以为就只有你留后手吗？”左易冷嗤。

小橘松了一口气，立刻抓紧机会以心念送去一道讯息给釉釉，要她小心韩志峰、阿茹与眼镜男。

他知道釉釉耗力过度，现在的全副心神又放在睿颖身上，无法第一时间响应，但没关系，只要他的警告有传达出去就好了。

白虎长啸出声，小山般的身躯骤然暴起，捆在身上的光丝齐齐绷断；

与此同时，地上冒出了一个个黑黑的东西。

小橘迅速将手机光源照去，看见那些黑色的隆起快速拔高拉长，变成人类外形，有着长及膝盖的古怪手臂，蜡白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。

伥鬼再现！

干干干！小橘在心里猛骂着脏话，他紧张地瞄向自个儿师父，发现对方背脊笔挺如开封的剑刃，凛然不惧。

左易低诵着咒语，越来越快，晦涩的音节串连在一起，法器上蓦然亮起光的纹路，光丝像涨潮海水般涌了过去，在伥鬼脚下地板凝聚成一个个图腾，将它们封印住。

白仙姑见状，纵身一跃，巨大虎爪就要拍向左易。

左易喃诵不止，法器往地上一划，刺眼光芒遽然拔地而起。

白仙姑一掌拍到坚硬的光壁，黑气疯狂冒出，想要侵蚀这面看似薄薄的结界，却始终撼动不了光壁后的左易，不禁勃然大怒。

神明的力量太棘手，这个红发男人太棘手。

白仙姑的反扑三番两次被对方化解，既没有获得宝珠，黑气又无法突破密道入口的屏障，心里的狂躁再也压不下去，她憎恨地看向左易。

“还不快点动手！”她的低咆仿佛来自深渊，带着满溢而出的恶意与憎怒，“杀了那个黑发小女生！”

她对着远方下达命令。

左易与小橘都不知道，洋楼里，原本失魂落魄坐在地上的阿茹倏地动了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，如同提线木偶。

“你敢动她一根头发试试。”左易的声音像结了霜，那双狭长的眼冷厉得可怕。

他眼里涌动的是货真价实的杀意，目光如冰棱扎向巨大白虎，冷酷得教人不寒而栗。

白仙姑触到他的逆鳞了。